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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 微光与暗礁

 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,焦虑像藤蔓般缠绕上来。她想起任逸风的话——“随时问我”。此刻,这三个字像黑暗中唯一的光点。她不再犹豫,快步走向任逸风的办公室。

  他办公室门虚掩着。林悦瑜抬手想敲门,却从门缝里看到任逸风正站在窗边打电话,背影挺拔而紧绷。

  “……对,就是那支**溴莫尼定滴眼液(0.15%)**。我知道你们库管系统显示没有,但帮我查一下今天刚到的批次里有没有混进去?或者……急诊药房预留的备用库?……李院长那边我去解释……对,病人情况紧急,过敏体质,病历号是……”

  他的声音低沉、急促,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。阳光勾勒出他下颌线紧绷的弧度,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。他没有责备,没有询问过程,直接跳过了所有障碍,精准地抓住了问题的核心——药在哪里?病人不能等。

  林悦瑜站在门外,眼眶突然有些发热。所有的慌乱和委屈,在听到他沉着冷静的声音时,奇异地平息了大半。他没有质问“为什么刘敏不给你”,而是直接动手解决。这种无声却强大的支撑,比任何安慰都更有力量。

  任逸风挂断电话,转过身,目光精准地捕捉到门外的她。他脸上没有任何意外,琥珀色的眼眸深邃如潭,只问:“张大爷现在情况怎么样?有没有紧急症状?”

  “暂时稳定,但眼压有升高的趋势,急需更换药物控制。”林悦瑜迅速回答,声音已经恢复了镇定。

  “跟我来。”任逸风拿起白大褂,大步流星地走出办公室,带起的风里裹挟着雪松和一丝紧绷的气息。

  他们没有去刘敏的诊室,而是直奔药房。药房主管正拿着电话,一脸为难地看着他们:“任组长,刚问了一圈,确实……”

  “急诊备用库的钥匙。”任逸风伸出手,语气平静,却带着无形的威压。

  “这……需要李院长签字……”

  “后果我承担。”任逸风打断他,目光锐利如手术刀,“病人出现并发症,责任你我担得起吗?钥匙。”

  药房主管被他的气势慑住,犹豫片刻,还是从抽屉深处拿出一把钥匙。任逸风接过钥匙,示意林悦瑜跟上,直奔医院深处的急诊备用药库。

  就在他们即将打开备用库厚重铁门时,刘敏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在身后响起:“逸风!你们这是做什么?”

  任逸风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,钥匙精准地插入锁孔,转动。“救人。”他言简意赅,甚至没有回头。

  “胡闹!备用库的药是给急诊危重病人用的!有严格的流程!”刘敏快步上前,试图阻拦。

  “流程是为了救人,不是为了阻碍救人。”任逸风终于转过身,挡在林悦瑜身前,目光平静地直视刘敏,“刘医生,你领走的那支药,现在用在哪个‘重要病人’身上了?他的过敏记录和紧急程度,能给我看看吗?或者,我们现在一起去找李院长,请他判断一下,是流程重要,还是8床张大爷可能因此失明的风险重要?”

  他的声音不高,每一个字却像冰锥,敲在寂静的走廊里。刘敏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,她没想到任逸风会如此直接、如此强硬,甚至不惜搬出院长。她张了张嘴,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反驳理由,尤其在她“急用”的病人显然并非她所说的那般紧急的情况下。

  “咔哒”一声轻响,备用库的门开了。任逸风不再看刘敏,径直走进去,熟门熟路地找到目标药品的存放位置,拿起那支救命的眼药水,确认无误后递给林悦瑜。

  “快去。”他只说了两个字。

  林悦瑜接过那微凉的玻璃瓶,仿佛接过了千钧重担。她看了一眼任逸风,他站在幽暗的库房门口,像一座沉默的山,为她挡住了身后所有的质疑和冰冷。她用力点头,转身以最快的速度跑向病房。

  当林悦瑜小心翼翼地将药水滴入张大爷眼中时,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孩子般的依赖和感激。“小林医生……麻烦你了……”他含糊地说着。

  “应该的,张大爷,您好好休息。”林悦瑜轻声安抚,看着仪器上逐渐平稳的眼压数值,悬着的心终于彻底落回实处。她回头,发现任逸风不知何时已站在病房门口,没有进来打扰,只是安静地看着她操作,眼神专注而平和。阳光透过窗户,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温暖的金边,也照亮了林悦瑜心中某个角落。

  风波暂时平息,但涟漪并未消失。

  任逸风主动向李院长汇报了事情经过,并承担了启用备用库的责任。李院长虽然强调了流程的重要性,但对任逸风果断救人的做法并未苛责,只是要求后续补全手续。刘敏则被院长私下约谈了一次,出来时脸色阴沉。

  护士站和医生间的议论风向悄然转变。张晓琪义愤填膺地跟林悦瑜复述着听到的片段:“……任组长太帅了!刘医生这次真是……”“小林也是运气好,遇到任组长这么护着……”也有人私下提醒林悦瑜:“刘医生心眼不大,以后小心点。”

  张大爷的信任:老人逢人便夸林医生好,任组长好,成了林悦瑜最忠实的“宣传员”。

  加完班已是星斗满天。林悦瑜在公交站等车,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缓缓停在她面前。车窗降下,露出任逸风略显疲惫却依旧清俊的侧脸。

  “上车。”

  车内流淌着舒缓的古典乐,混合着淡淡的松木香。沉默蔓延了一会儿,林悦瑜轻声开口:“任组长,今天……谢谢你。”

  任逸风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,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着节奏。“职责所在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低沉了几分,“医院是个复杂的地方,有光,就有影子。做好分内事,守住本心,其他的,不用怕。”

  “那……刘医生她……”林悦瑜还是有些担忧。

  “她的事,我来处理。”任逸风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,“你只需要专注于你的病人和你的专业。”他侧过头看了她一眼,琥珀色的眸子里映着路灯流动的光,“你的熏蒸方案在8床效果很好,张主任想在其他几个类似病例推广。明天跟我去一趟中医科,和他们主任交流一下细节。”

  这突如其来的肯定和工作安排冲散了林悦瑜心头的最后一丝阴霾。她用力点头:“好!”

  车子在寂静的街道上平稳行驶。林悦瑜看着窗外掠过的光影,又悄悄瞥向身旁专注开车的男人。他下颌的线条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,那道后颈的疤痕也隐没在阴影里。她想起他挡在自己身前时坚实的背影,想起他毫不犹豫动用备用库钥匙的果断,想起他此刻沉稳的叮嘱。

  手腕上的平安绳似乎不再硌手,反而传递着一种温热的安定感。她忽然明白,老师傅说的“安神定志”,或许不仅仅是药物的功效。在这片由专业、责任和无声守护构筑的微光里,那些名为“过去”的裂痕,正在被一种更强大、更温暖的力量悄然弥合。

  而前方,似乎还有更长的路,需要并肩前行。夜色温柔,车内流淌的音乐,像极了某种正在酝酿的心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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