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意识到眼前的闹剧结束，我拿着满身的行李坐上了回老家的车。

　　我的父母早已去世，虽然给我留了一套老房子，但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。

　　屋子里遍布灰尘，我花了一整晚时间，终于打扫干净。

　　张家后山的孩子的尸骨我没来得及带走，但我带上了她们的牌匾。

　　因为看到是女孩，张远就连取名的兴趣都没有。

　　这样也好，每一个孩子的名字，都是我亲自取的。

　　将她们和我爸妈的骨灰放在一起，希望在地府，爸妈能够多多照顾一下我的女儿们。

　　让她们不要怨恨我，怨恨自己的妈妈这么无能为力。

　　几天之后，我从律师那里要来了离婚协议。

　　签好自己的名字后，我装进文件袋里，给张远寄了过去。

　　等他签好了字，我们便能正式离婚。

　　离开了张家，我便失去了资金来源。

　　很多年没有工作过了，我的心里略微有些恐惧。

　　我拿着简历到处面试，却没想到，误打误撞走到了张远公司的附近。

　　临近中午，一群白领从楼上下来，张远也是其中之一。

　　看到我之后，他一个箭步就朝我冲来，将我拦下。

　　“雨桐，你要去哪里？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家！”

　　不少人的目光聚集在了我们的身上，我低声回复道：

　　“你应该看到了吧，我寄给你的离婚协议。签好名了就把备份给我，从此以后，我和你再无任何关系。”

　　似乎觉得我在小题大做，他嗤笑一声。

　　“不就是死了个儿子，用得着这样闹离婚吗？你回去好不好，我答应你，绝对不会娶陈思思，等她生下儿子之后，我就把她赶出家门。”

　　听到这可笑的话，我抬起头，将他一把推离。

　　“不好意思，在你们的眼中，从未把我当成一个人。我不过是你们家里生儿子的工具。”

　　“想让我回去，不可能。”

　　刚想转身离开，张远便牢牢地抓住了我的手腕。

　　他眼角发红，看样子是非要拉我回家不可。

　　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挡在了我的面前。

　　他将张远的手给打开，虽然语气没有什么波动，但能听出里面的威胁之意。

　　“这位先生，你在大街上这样拉拉扯扯一个女生，不太好吧。周围的人都在看着呢。”

　　“有什么纠纷可以慢慢说，但你这样做可是很不道德的。”

　　见到有人为我撑腰，张远顿时气得脸颊通红。

　　“关你什么事，她是我老婆。”

　　“我告诉你，少多管闲事，给我让开！”

　　说话之余，他还想伸手将我一把抓回身边。

　　我带着哭腔哀求着那人出手帮我，低声告诉他：

　　“我已经提出要和他离婚了，可是他非但不愿意，还要把我拉回家。”

　　“没事，跟我来。”

　　他的语气低沉有充满安全感，令人忍不住地去信任。

　　一边挡着张远的动作，他一边将我护到他的车旁。

　　7随着小车的加速，张远被我们远远甩在了身后。

　　从后视镜看去，他跑得气喘吁吁，最后因为重心不稳，扑倒在地。

　　车内的气氛格外沉默，最后身旁的男人侧目看向我，语气犹豫。

　　“雨桐，你不认得我了吗？好久不见，你变了很多。”

　　听到这句话，我猛地抬起头来。

　　两人目光对视，我捂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。

　　“你…你是，郑明涯！”

　　数年前的记忆逐渐浮现在眼前，郑明涯正是我老家对门的发小。

　　自从我爸妈去世之后，我就随着张远搬到了城里，再也没有互相联系过。

　　没想到再一次见面，居然是这样的场景。

　　我的耳尖尴尬得发烫，两只手不知道如何摆放。

　　可他却没有像我一般拘谨，开口问道：

　　“这个人是你的前夫？你以前的眼光还真不怎么样。”

　　心里有些沉重，我叹了口气。

　　“以前…他对我还是挺好的，只是我一直没有给他生个儿子，他就渐渐对我失望了。”

　　打开话匣子之后，我和郑明涯的话题逐渐多了起来。

　　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，相约着下次见面。

　　出乎我意料的是，郑明涯现在居然已经开了自己的公司。

　　没有嫌弃我经验甚少，他叫我去给他当秘书。

　　虽然许久没有工作，有些无法适应，但他教我教得十分有耐心。

　　除此之外，他还时常带着我去医院调理身体。

　　多年的怀孕生产，生了孩子之后，我也没有好好坐月子。

　　这是我落下了不少的病根，郑明涯他居然很是敏锐地发现了。

　　一段时间的接触，我和郑明涯的关系渐渐变得暧昧不清，两人之间就差一层窗户纸了。

　　离开张远的第二个月，我在医院里正好撞见了刚刚生产的陈思思和张远在医院大厅中吵架。

　　“你这个贱人，要不是你，我就有儿子了！”

　　“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，还逼跑了我老婆，看我不打死你们娘俩。”

　　陈思思抱着孩子委屈地拉着对方的衣角哭喊道歉。

　　“对不起，我真的不知道是个女孩，我也被李大夫给骗了。”

　　“不要把孩子摔死，求求你了。下一次我一定会给你生个男孩。”

　　这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。

　　当初张远大张旗鼓地将陈思思请回家，正是因为他们确定陈思思怀了个男孩。

　　没想到李大夫不仅骗了我们，还骗了她。

　　没了儿子当把柄，陈思思再也不能在张家耀武扬威了。

　　连着被张远扇了几巴掌，她哭着给孩子喂奶。

　　就连张远的妈妈眼神里都带着恨意。

　　也对，如果不是她，现在他们的儿子都快办满月酒了。

　　手机传来频频震动，我低头一看，是郑明涯发来的消息。

　　我转身便离开了医院，这些场面还不值得我去留恋。

　　8清明时节，我带着纸钱偷偷溜到了张家的后山。

　　这次除了给孩子们烧纸以外，我还想将她们的遗体带走。

　　在她们的心里，张家就如同地狱。

　　哪怕在这里多呆一天，都不能安稳投胎。

　　还没上到山顶，眼前便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。

　　我定睛一看，果然是张远和他的妈妈。

　　一股怒气冲心头涌起，我冲上前踢翻了他们烧纸的铁盆。

　　“你们来这里干什么，给我走开！”

　　“你们不配祭拜我的女儿们，她们绝对不会原谅你们的。”

　　见到是我回来了，他妈妈冲到我的面前开始哀求道：

　　“家里可不能没有女主人呐，自从你走了之后，张远吃饭也没胃口，夜晚也睡不着，你不会这么狠心看着他日渐消瘦吧。”

　　顺着她的话语，我看向了许久未见的张远。

　　比起以往，他瘦了似乎有十几斤，脸颊都出现了凹陷。

　　看来一个人在家带孩子的日子不好受。

　　来的时候，我听见了周围的人说，陈思思受不了张远的殴打，抛下了她的女儿，不知道逃到了哪里。

　　如果我没有离开张家，这个悲惨的结局，也许就是我的。

　　没有了以前的气焰，张远朝着我苦苦哀求。

　　“跟我回家吧，我知道错了，以后我们生男生女都一样，我来养。”

　　“你就原谅我一次好不好。以后我再也不会往家里带那种不三不四的女人了，我的老婆就只有你一个。”

　　现在才来这样不痛不痒的道歉，已经太晚了。

　　我曾经那样地爱他，不代表我可以任由他欺负。

　　四个孩子的命，还需要他来还。

　　高高地抬起手来，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他的脸扇去。

　　他也不躲，被我扇了之后也并不恼怒，只是低着头任由我报复。

　　我开口朝着他怒骂道：

　　“原谅你？那我那四个孩子的命谁来偿还！”

　　“他们还没来及好好看这个世界，都被你和你妈活生生地摔死了！”

　　“我给孩子道歉，都怪我，都怪我！”

　　在这几个小坟包面前，张远直直地双膝跪地，扬起右手使劲往自己的脸上扇去。

　　没一会，他的嘴角便留下了鲜血，脸颊也高高肿起。

　　看着他这副凄惨的样子，我没有丝毫心疼。

　　无论他做什么，永远也还不清欠下孩子们的债。

　　正当我想要转身离开时，他猛地抱住了我的一条腿。

　　“老婆，求你了，我没有你真的活不下去。”

　　我猛地一踹，踹中了他的心窝，可他依旧没有松手。

　　“放手。”

　　“我叫你放手！”

　　这个时候，张远的妈妈走上前来，替他求情。

　　“儿媳妇啊，求求你让孩子们原谅我吧。”

　　她哭着从身后的背包中拿出了一卷手抄的佛经，摆在了我的面前。

　　“自从你离开了之后，她们夜夜都来梦里找我。这是我为孩子们用血抄的佛经，求你和孩子们传达一声，是我不该害死她们。”

　　看着对方这副落魄的样子，我冷哼一声。

　　“活该，这些罪是你的报应。还想让孩子们原谅你，想得美！”

　　趁着张远松手的时候，我转身便朝着山下跑去。

　　“儿媳妇啊，是我对不起你，我没想到你能给我们生儿子。”

　　“都怪那个贱人，说自己肚子里的是男孩，在我们家吃香喝辣。现在生了个女孩，就把孩子丢下，自己跑了。”

　　身后还不断传来张远和他妈妈的哭喊声，令人心烦。

　　当初害死孩子们的时候，他们从未想过有这一天。

　　这份罪孽，最后还是落在了他们的头上。

　　9正值周末，郑明涯带着我去附近的商场吃饭。

　　他在柜台结账的时候，我拿着一杯奶茶在店门口等待着他。

　　忽然，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，正是张远。

　　一看到我，他便眼角发红，声音里带着哭腔，拉着我委屈地说道：

　　“老婆，原来你在这里。我去老家找你好几次了，都找不到你。”

　　“你离开之后我才知道你有多好，之前是我有眼无珠，是我眼瞎！最后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，求你了。”

　　我连连退了几步，见到郑明涯走了出来，我立刻躲在了他的身后。

　　见到我身旁出现了其他的男人，张远顿时火冒三丈。

　　“老婆，他是谁？这段时间你不回家，是不是就因为他。”

　　“我想起来，上一次也是你，是你把我老婆带走了！”

　　以往的张远以为我非他不可，可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。

　　他满是醋意，还想继续开口辱骂郑明涯。

　　见到有人愿意站在我身边，我忍无可忍，站出来怒吼道：

　　“张远，你闹够了没有！”

　　“我说得清清楚楚，我要和你离婚。”

　　“你以为你和你妈做的那些事，是道个歉就能一笔勾销的事情吗？”

　　“我告诉你，不可能，最起码，你要用命来偿还！”

　　从未见过我发如此大的火，张远愣在了原地一动不动。

　　这个时候，郑明涯举起手机告诉他：

　　“我告诉你，再这样纠缠雨桐，我就报警，后面的话你到警局里再解释吧。”

　　听到报警两字，张远顿时想到后山上还埋着自己害死的几个孩子。

　　当即就不再出声，无奈地冲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满是褶皱的离婚协议。

　　“我…签好了，给你。”

　　“不要报警，求你了。雨桐，对不起。”

　　说完这话，他便匆匆逃离了商场，留给我的便是那张我心心念念的协议。

　　看着手里的离婚协议，我的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。

　　一直以来束缚在身上的枷锁，终于解开了。

　　我终于彻底地自由了。

　　兴奋地扑进了郑明涯的怀中，我笑着向他道谢。

　　“刚刚谢谢你，如果不是你，我又要被他拉回张家了。”

　　“幸好我从张家逃了出来，不然也遇不到你这么好的人。”

　　我抬头看去，对方的脖子和脸颊早已通红。

　　两人之间的气氛渐渐升温，变得格外暧昧。

　　他一个深呼吸，鼓起勇气开了口。

　　“雨桐，虽然很多年前错过了，但我还是想和你说…”

　　“我喜欢你，喜欢你很久了。你能考虑考虑我吗？”

　　我低声笑了笑，主动地牵上了他的手。

　　“不用考虑了，我的男朋友。”

　　10自从和郑明涯在一起后，已经过了将近一年。

　　他的警告很有效果，张远再也没有过来骚扰我了。

　　这一日，去往郑明涯家的路上和往日有很大的不同。

　　周围满是明艳的鲜花和随风飘荡的气球。

　　我低头看看他给我发来的消息，是想邀请我去他家里吃烛光晚餐。

　　心里升起一丝期待，我隐隐约约地知道了他要做什么。

　　现在回头说不定还来得及，可我不想回头。

　　加快脚步走进了他的家门，优雅的音乐声传来。

　　他穿着一身帅气的西装，怀里抱着一束花，朝着我单膝跪地。

　　“雨桐，我们结婚吧。”

　　我低下头，鼻尖发酸，犹豫地问道：

　　“你不介意我离过婚，还生过好几个孩子吗？”

　　对方果断地摇了摇头，笑着说：

　　“介意什么，那些都是你的过去，而我喜欢的是现在的你。”

　　随后，他又指了指一旁桌上的各种精致首饰，价值高达上百万。

　　“这些是我给你准备的聘礼，你看看还有什么想要的，尽管跟我提。”

　　从未感受到这样的重视，我眼含热泪地点了点头。

　　看着他亲手给我戴上戒指，过去经历的那一切，都不算什么了。

　　后来，张家山后的坟包被警察发现，我顺势将孩子身上带有指纹的衣服交给了警察。

　　没多久，警察便将张远他妈妈强制性地抓进了警局。

　　因为她连续杀害三个婴儿，直接被法院判处了死刑。

　　在法庭上，她哭喊着朝我跪地磕头，希望我能出具谅解书，减轻她的刑罚。

　　可我坚决不愿点头，这份罪，她是逃不掉的。

　　而陈思思在家里天天被张远打，好不容易偷偷溜走，最后又被他抓了回去带孩子。

　　她女儿的满月酒过后，陈思思实在受不了，找了栋高楼一跃而下。

　　婚礼的那天，我穿着一身拖地的白色婚纱，幸福地步入婚姻的殿堂。

　　会场的角落里，我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张远。

　　家里的房屋被法院收回，母亲和自己的情人也丧了命。

　　他一个人抱着襁褓里的孩子露宿街头，狼狈至极。

　　一个揉得皱巴巴的旧红包被他放在了礼堂门口的桌子上。

　　当我与他对视时，他匆匆撇过头，抱着孩子落荒而逃。

　　后来听家附近的一个福利院院长说，我婚礼的第二天，门口就出现了一名女婴。

　　监控显示，正是张远亲手丢下的。

　　福利院不远处的一条巷子里，张远划开了自己的手腕。

　　孤零零地在垃圾箱旁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。

　　没有人为他送葬，他就这样被医生和警察接走。

　　结婚半年后，我终于怀上了郑明涯的孩子。

　　看着医院的检查结果，我忧心忡忡地趴在对方的怀里。

　　“我害怕，要是这是个女孩怎么办？”

　　听到了我的话，他捂着脸笑出了声，温柔地将我脸抬起，一字一句地给我信心。

　　“女孩又怎么了，我会把她宠成我们家里的小公主的。以后家里的资产也留给她。”

　　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他打动，我捂着才两个月的小腹。

　　是啊，女孩又怎样。

　　这一次，我心爱的宝宝终于能够平安长大了。